关于英语和语言

从一个小故事说起。
大概两个月前的某个晚上我熬夜在打sunless sea。恐惧值管理大失败后我被船员扔出舷窗,砸碎玻璃沉到海里。”to no avail,” 它这么形容我的挣扎。我打开wiktionary搜索avail后,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的:

“valid valor avail value 还有valence valiant全是同源词;然后vale在拉丁语中和这些同源,意思是be strong;然后valediction就是one who says “be strong”;所以valedictorian就是致辞者;diction的origin,dicere(拉丁文),意思是“to say”;所以Benedict的意思是good sayer,因为bene在拉丁文里是“good”;所以天主教有那么多教皇叫Benedict;有个French借用的Latin phrase叫bona fide,bona就是bene,fide就是fidelity的起源;这一切都他妈的串起来了!所以fido叫fido因为意思是(good)faith!”

我的惊奇确实未免显得大惊小怪;但在这时刻里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某种巨大的冲击:语言之是且仅是一团巨大蠕动的理念连续体,而非任何静止的概念或表达的简单切面,恐怕是许多学习者一生都没能深刻领会的模型;这给他们(以及很长一段时间的我)带来的损失简直是无法衡量的。

这种认知失败或许来自根植于几乎所有国家教育系统(diss ESL课程😅)里的语言学习(尤其是二语学习)模式:单词,句型,语法。功能性结构的教学;朗读,仅极偶尔的涵盖内容极狭窄的对话;做题,然后考试。母语者因天生的优势而完全无需正视语言深刻的社会性和语用上的艺术;而二语者从来没有机会接受丝毫这样的教育,除非自己去积极发现。

有什么东西出问题了。
语言不是一门学科。语言永远不会是。语言永远不能是。
语言是我们想传达的情感和信息的载体。这一本该是我们先天禀有的知识(除了狼孩,或许)被我们以一种令人瞠目的盲视过滤了:每一个母语的大师,在词汇量贫乏的幼年仍可戴着镣铐跳出令父母长辈和师长惊叹的语用之舞的伟大天赋者,被象牙塔里的二语训练缩减和窄化成了有几千上万词汇还建构不出完整句子的失能人。(无论是否出过国;这又是一个极有意思的现象。语言熟练度的缺失给留学生带来的其他方面的先天不足一两语无法涵盖,留待下次讨论。)这一失能在中文母语者的英文学习中又被汉语和几乎是整个印欧语系中所有语言的不相关性在语用的一切层面上深化。法语西语葡语母语者有他们的拉丁字根,德语更是和英语有深刻的亲缘关系;连俄语往上也能追溯到原始印欧语。看看系统发生树吧,他们都是有办法的人;而我们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吗?

我仍然要说:语言是我们想传达的情感和信息的载体。语词和句法重要,但也仅此为止;语言的亲缘关系重要,但也仅此为止。关于非学术性的语言学习与研究,只有一个问题频谱是重要的:

你想传达什么?对谁?为什么?怎么传达?哪些元素支持或削减这样的传达?

然后从你自己出发:

你有什么样的技能支持这种传达?什么技能还不够好?怎么学习这些技能?怎么寻找这些途径?怎么训练这些技能?怎么训练来保持你不至于在长期的语言干涸里失去这些东西?
(或许还可以更学术一点;但这些已经是一辈子的修行。)

这并不只是一个二语问题。这是一个语言问题。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诘问自己:
我的汉语他妈学清楚了吗?

从单词和句法开始,不坏;基础没打好多半要早夭。但接下来呢?
口语:发音结构解剖;每个音的准确发法;口音;重音;停顿。传达不同信息和情感时的不同语料库选择,语言的历史,词源和词的历史,语言比较,音色和气息的锤炼。不同学术领域的表达结构,从单词到句子到段落。从口语转到书面语的语用比较。语言的心理学与社会学效应。

练习。练习。练习。练习。练习。练习。
思考。思考。思考。思考。思考。思考。
阅读。阅读。阅读。阅读。阅读。阅读。

不择手段。

结束了吗?
从不结束。

重申:语言是且仅是一团巨大蠕动的理念连续体,而非任何静止的概念或表达的简单切面。人类活着,人类在前进,那么语言在前进。

想要学好吗?
以飞蛾扑火的姿态撞进去吧,直到脚上的镣铐也被烧得滚烫熔融。
我们才能真正跳起舞来,一直到死。
一门属于人的科学和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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